贝斯哲周末观影丨《毁灭之路》：一路地狱，一路天堂

Sam Mendes的《毁灭之路》(Road to Perdition)，是一部明星云集，不乏动作场面的商业作品。当时年仅30多岁的天才导演Mendes，惊世处女作《美国丽人》(American Beauty)一举成名之后，选择了这个黑帮复仇的故事继续证明自己。这位伦敦戏剧舞台界的才子似乎却对美国人在上个世纪的精神变迁有着执着的兴趣，这一次他的目光指向1931年的芝加哥，经历1929年的黑色星期四，美国正处于经济大萧条的深渊里，也带来了社会治安和道德体系的分崩离析。

《毁灭之路》的电影实在是一个完整独立的故事，6个星期的旅行，一路通向地狱，也一路通往天堂，而在影片的结尾，路也已经终结了。影片中关于父子之情的那一份细腻厚重与深邃深挚，每每让人唏嘘不已，为之动容。

故事通过一个男孩的回忆展开，并以他的重生收尾，在这个闭环结构中，遵循着男孩的心路历程，自始至终的压抑与温情散落其中。如果电影的根在于人生，那么这部影片便是最为真实地映射着情感与成长。

1. 我愿勇敢靠近，只因从未拥有

影片开始，背对镜头的男孩凝视着熠熠生辉的海浪，用稚嫩而苍凉的声音诉说着：“麦克·苏利文的故事多到说不完，有人说他为人正直，有人说他一无是处，1931年的冬天，我和他一同旅行了六个星期。”

 

回忆始于那个灰蓝色的城镇，阴霾的氛围一如躁动而迷茫的青春，男孩踩着成人单车疾驰在堆满积雪的山坡，到家后仰面而躺在雪地中，嘴里咬着烟斗，释放着内心的叛逆和焦躁，升腾着对成熟的期盼与幻想。

 

在响起熟悉的车声时，小麦克犹如士兵肃立在侧，若有所思的凝望着逼近的老爷车，掩饰着莫名的激动和紧张，从车内缓步踱出的苏利文，淡漠而疏离。

 

在饭前的餐桌上，面对着作业，小麦克左顾右盼的咬着铅笔，弟弟皮特则神情专注的奋笔疾书。苏利文听到窜至楼上卧房门口的小麦克叫他开饭时，将随手脱掉的外套，盖在了床边的配枪上，小麦克的心中，父亲神秘而阴郁。

 

在全家随父亲出席的丧礼上，年迈的鲁尼温文尔雅、气宇轩昂，而对于两个儿子与他表现出的亲昵，苏利文隐隐不安。后半程的舞会上，室内响起了清淡悠然的钢琴声，苏利文寻着音符找到了源头，随即与鲁尼紧邻相坐，亲密无间，配合完美，宛如一对深情的父子。

 

鲁尼的儿子康纳心中不快，却面带笑容，恰被小皮特看到，好奇的问：“你为什么总是面带笑容？”康纳狠狠地低吟说：“因为这一切简直疯了！”心中的狂躁与暴戾蠢蠢欲动着。

 

 

为了探寻真相，一个凌厉彻骨的雨夜，小麦克藏匿在车厢内，随着父亲与康纳一起赴约，窥见的本该只是一场平和的谈判，却因康纳的情绪失控而演变为一场火拼与屠杀。

 

小麦克的失声暴露了自己，苏利文持枪夺出，四目相对时认出了瘫软在泥泞墙角的儿子，凶光顿时涣散，苍白的面庞木然承受着暴雨凌厉的冲击，雨点像一把把利剑倾泻而下。

 

良久对着康纳沉重地说：他是我儿子。康纳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离去，他们心中知晓，这是一种担保。

 

面对着陌生和距离，却无法摆脱真实的情感，游离于血脉的灵魂，终究要找到自己的归属。

2. 为你，我愿向自己与世界宣战 

小麦克还没来得及理解真实世界的种种，一夜之间便失去了母亲和弟弟，而他和父亲本该是这场杀戮的目标，这一切皆源于康纳的多疑、嫉妒与愤怒。

 

为了保护小麦克，苏利文选择逃亡。面对着家人的死亡与不可预测的未来，小麦克毅然随父亲踏上了亡命之途，灾祸或许给予了他重新认识世界和父亲的机会，一直以来那层格挡在父子之间的那座神秘之墙，随着这场灾祸而渐渐松动和瓦解。

小麦克得知了鲁尼是那个黑暗时局里一名德高望重的黑帮教父，而自己的父亲 —”死亡天使“，是鲁尼最亲近的养子，最信任的保镖，有着不可替代的养育之情和知遇之恩。

 

鲁尼得知了儿子康纳的谋杀行为后，痛苦和愤怒让他煎熬不已，艰难地包容着康纳的愚蠢和残忍，最终在保全儿子和维护养子的两难中，痛心的作出除掉苏利文的决定，并安排了一个癫狂狠辣的记者杀手开启了追杀。

我们看到的不再是两个罪孽深重的黑帮要员，而是两位爱子如命的悲情父亲，对峙的挣扎与痛苦，无关是非对错，面对血脉亲情，无论痛彻心扉，或是生死未卜，终究无法背叛自己的心。

3. 唯一的恐惧，是所爱之人活成自己

那是一条不可回头的路，走下去成为唯一的选择，苏利文很清楚路尽头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但义无反顾的一手牵引着年幼的儿子，用钢铁之躯挡住眼前的血光；一手紧握着冰冷的枪械，扫尽阻挡他前行的神魔。

 

一路上的九死一生，却重新照亮了彼此掩埋心底的灰暗，苏利文甚至看出小麦克沉稳的眼神中流淌出了一份满足和快乐。

 

从企图亲近却面临若即若离的尴尬，到开诚布公却直抵人心的触动。

 

一个深夜，小麦克对着父亲问：“你是不是更喜欢皮特？”苏利文凝视着他说：“我也很爱你，因为你更像我，所以我不愿看到有一天你变得和我一样。”

 

距离与隔阂是出于一种爱，一种回避与疏远，一种保护与坚守，阻止他步入他后尘的爱。

 

为了儿子去往那片净土的一路平坦，苏利文决意做出一个了断，回想着曾经与鲁尼有过的一场谈话，心中五味杂陈却毅然决然。

 

苏利文：他谋杀了安妮和彼得。

 

鲁尼：这里哪一个不是凶手？睁开眼睛看清楚！我们选择了这种生活，就得过这种生活。只有一项保证，我们谁都上不了天堂。

 

苏利文：麦克可以。

 

另一个凄厉悲怆的雨夜，苏利文只身埋伏突袭，这个场景中，所有的现场音效都被过滤得一干二净，唯有苍凉肃杀的滂沱大雨，悲情伤感的厚重配乐，雨点打在黑色大衣和帽檐上，闪烁着碎钻的光芒，犹如唱诗般的凝重。

 

鲁尼不忍看着所有的这一切，他知道这是自己可以放下儿子的唯一选择，临终前释然的对着苏利文说：“很高兴是你”。

 

灰暗的世界中，善恶的边界模糊而虚无，弥留的是更为真挚的一种感情，一种亲情，也是一种本能。

4.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的地方

在对康纳射出复仇和终结的子弹之后，父子二人驾车开往了海边的藏身之所。

 

小麦克一路上从未有过的释放与快乐，对他而言，远方只有洁白和希望。苏利文安然的站在屋内的窗前，看着儿子在海滩踏浪，流露着蜜意与惆怅。

 

随着一声枪响，他瘫倒在窗下，木然的看着镜头。一个人端着相机，对着垂死的他一丝不苟的拍照，这个记者曾说过，他喜欢拍摄死人，在看到那张千疮百孔的脸，我们明白了，结局从一开始早已注定。

 

苏利文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捍卫了小麦克的人生选择，抢在了儿子扣动扳机之前击毙了杀手，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父亲，在下地狱前把自己的儿子护送到了与他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我注定要下地狱，但要让你上天堂。”

 

影片末尾，海边的男孩依然平静地说着：“当别人问我，麦克苏利文是不是好人，或者他是不是无恶不做，我的答案永远一样，只和他们说，他是我父亲。”

 

 

世上本无英雄，但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总有一份无可替代——他或许辉煌，或许平凡；或许热情，或许淡然。

 

但他会始终庇护着我们，任我们躲在他背后的安全角落，看着他端起武器，将快意射向那个充满敌意的世界，成为我们心里的那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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